孤雁二首·其二
晚天长,秋水苍。山腰落日,雁背斜阳。壁月词,朱唇唱。犹记当年兰舟上,洒西风泪湿罗裳。钗分凤凰,杯斟鹦鹉,人拆鸳鸯。
代北燕南,应不隔、月明千里。谁相念、胭脂山下,悲哉秋气。小立乍惊清露湿,孤眠最惜浓香腻。况夜鸟、啼绝四更头,边声起。销不尽,悲歌意。匀不尽,相思泪。想故园今夜,玉阑谁倚。青海不来如意梦,红笺暂写违心字。道别来、浑是不关心,东堂桂。
苕霅水能清,更有人如水。秋水横边簇远山,相对盈盈里。 溪上有鸳鸯,艇子频惊起。何似收归碧玉池。长在阑干底。
泉眼无声惜细流,树阴照水爱晴柔。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。
嫩刺牵衣细,新条窣草垂。晚香难暂舍,娇自态相窥。
青山欲共高人语。联翩万马来无数。烟雨却低回。望来终不来。 人言头上发。总向愁中白。拍手笑沙鸥。一身都是愁。
"阴魄出海上,望之增苦吟。冷搜骊颔重,寒彻蚌胎深。
东飞乌鹊西飞燕,盈盈一水经年见。急雨洗香车,天回河汉斜。离愁千载上,相远长相望。终不似人间,回头万里山。
龙盘虎踞树层层,势入浮云亦是崩。一种青山秋草里,路人唯拜汉文陵。
扬之水,不流束薪。彼其之子,不与我戍申。怀哉怀哉,曷月予还归哉?扬之水,不流束楚。彼其之子,不与我戍甫。怀哉怀哉,曷月予还归哉?扬之水,不流束蒲。彼其之子,不与我戍许。怀哉怀哉,曷月予还归哉?
功成日用,道济时康。璇图载永,宝历斯昌。
箫声咽,秦娥梦断秦楼月。秦楼月,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。乐游原上清秋节,咸阳古道音尘绝。音尘绝,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。
杭苇岸才登,行入乱峰层碧。十里平沙浅渚,又渡头人立。笋将摇梦上轻舟,舟尾浪花湿。恰好乌篷小小,载一肩秋色。
妾家住横塘,红纱满桂香。青云教绾头上髻,明月与作耳边珰。莲风起,江畔春;大堤上,留北人。郎食鲤鱼尾,妾食猩猩唇。莫指襄阳道,绿浦归帆少。今日菖蒲花,明朝枫树老。
黄花宜泛酒,青岳好登高。稽首明廷内,心为天下劳。
敷奏柔和不伤物。今朝荣贵慰我心,双旌引向重城出。
秋阴细细压茅堂,吟虫啾啾昨夜凉。雨开芭蕉新闲旧,风撼篔筜宫应商。砧声已急不可缓,檐景既短难为长。狐裘断缝弃墙角,岂念晏岁多繁霜。茅堂索索秋风发,行遶空庭紫苔滑。蛙号池上晚来雨,鹊转南枝夜深月。翻手覆手不可期,一死一生交道绝。湖水无端浸白云,故人书断孤鸿没。
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,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,得李翰所为《张巡传》。翰以文章自名,为此传颇详密。然尚恨有阙者:不为许远立传,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。远虽材若不及巡者,开门纳巡,位本在巡上。授之柄而处其下,无所疑忌,竟与巡俱守死,成功名,城陷而虏,与巡死先后异耳。两家子弟材智下,不能通知二父志,以为巡死而远就虏,疑畏死而辞服于贼。远诚畏死,何苦守尺寸之地,食其所爱之肉,以与贼抗而不降乎?当其围守时,外无蚍蜉蚁子之援,所欲忠者,国与主耳,而贼语以国亡主灭。远见救援不至,而贼来益众,必以其言为信;外无待而犹死守,人相食且尽,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所矣。远之不畏死亦明矣!乌有城坏其徒俱死,独蒙愧耻求活?虽至愚者不忍为,呜唿!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?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,城之陷,自远所分始。以此诟远,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。人之将死,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;引绳而绝之,其绝必有处。观者见其然,从而尤之,其亦不达于理矣!小人之好议论,不乐成人之美,如是哉!如巡、远之所成就,如此卓卓,犹不得免,其他则又何说!当二公之初守也,宁能知人之卒不救,弃城而逆遁?苟此不能守,虽避之他处何益?及其无救而且穷也,将其创残饿羸之余,虽欲去,必不达。二公之贤,其讲之精矣!守一城,捍天下,以千百就尽之卒,战百万日滋之师,蔽遮江淮,沮遏其势,天下之不亡,其谁之功也!当是时,弃城而图存者,不可一二数;擅强兵坐而观者,相环也。不追议此,而责二公以死守,亦见其自比于逆乱,设淫辞而助之攻也。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,屡道于两府间,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。其老人往往说巡、远时事云: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,贺兰嫉巡、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,不肯出师救;爱霁云之勇且壮,不听其语,强留之,具食与乐,延霁云坐。霁云慷慨语曰:“云来时,睢阳之人,不食月余日矣!云虽欲独食,义不忍;虽食,且不下咽!”因拔所佩刀,断一指,血淋漓,以示贺兰。一座大惊,皆感激为云泣下。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,即驰去;将出城,抽矢射佛寺浮图,矢着其上砖半箭,曰:“吾归破贼,必灭贺兰!此矢所以志也。”愈贞元中过泗州,船上人犹指以相语。城陷,贼以刃胁降巡,巡不屈,即牵去,将斩之;又降霁云,云未应。巡唿云曰:“南八,男儿死耳,不可为不义屈!”云笑曰:“欲将以有为也;公有言,云敢不死!”即不屈。张籍曰:“有于嵩者,少依于巡;及巡起事,嵩常在围中。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,嵩时年六十余矣。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,好学无所不读。籍时尚小,粗问巡、远事,不能细也。云:巡长七尺余,须髯若神。尝见嵩读《汉书》,谓嵩曰:“何为久读此?“嵩曰:“未熟也。“巡曰:“吾于书读不过三遍,终身不忘也。“因诵嵩所读书,尽卷不错一字。嵩惊,以为巡偶熟此卷,因乱抽他帙以试,无不尽然。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,巡应口诵无疑。嵩从巡久,亦不见巡常读书也。为文章,操纸笔立书,未尝起草。初守睢阳时,士卒仅万人,城中居人户,亦且数万,巡因一见问姓名,其后无不识者。巡怒,须髯辄张。及城陷,贼缚巡等数十人坐,且将戮。巡起旋,其众见巡起,或起或泣。巡曰:“汝勿怖!死,命也。“众泣不能仰视。巡就戮时,颜色不乱,阳阳如平常。远宽厚长者,貌如其心;与巡同年生,月日后于巡,唿巡为兄,死时年四十九。”嵩贞元初死于亳宋间。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,武人夺而有之,嵩将诣州讼理,为所杀。嵩无子。张籍云。
时再点弓手,老幼俱集。大雨甚寒,道死者百余人。自壤河至昆阳老牛陂,僵尸相继。汝坟贫家女,行哭音凄怆。自言有老父,孤独无丁壮。郡吏来何暴,县官不敢抗。督遣勿稽留,龙钟去携杖。勤勤嘱四邻,幸愿相依傍。适闻闾里归,问讯疑犹强。果然寒雨中,僵死壤河上。弱质无以托,横尸无以葬。生女不如男,虽存何所当!拊膺唿苍天,生死将奈向?
邹孟轲母,号孟母。其舍近墓。孟子之少时,嬉游为墓间之事。孟母曰:“此非吾所以居处子。”乃去,舍市旁。其嬉游为贾人炫卖之事。孟母又曰:“此非吾所以处吾子也。”复徙居学宫之旁。其嬉游乃设俎豆,揖让进退。孟母曰:“真可以处居子矣。”遂居。及孟子长,学六艺,卒成大儒之名。君子谓孟母善以渐化。